父亲得了“脑梗死”头晕厉害,半年没出门了。那天,我在办公室接到他的电话,说,“我上来坐坐”。“好啊,来吧!”我既惊讶又高兴地回答,他很久没来我办公室了。
他从一楼爬到四楼,步履不太稳健,但也相当不错了,看来,在上海的治疗还是有效果的。
我请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,端上一杯开水,问,“看书吗?”“字太小,可能看不见了。”父亲说。
我找了一本《习近平新时代特色社会主义思想》递给他,他翻了翻,说,“字大个,看得见”。
“”习近平是个真天子啊,他打贪官,转风气,扶持贫困户,马路修到我们山旮旯里,家家有房子,户户有车子,个个有手机......."他噼噼啪啪,眉飞色舞,一路说下去。
“崽啊,没有这样的好社会,你哪里能坐到这里来啊?还不是在摸锄锄把哦.......”
是啊,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,给读书人带来了春天。我是恢复高考第三年考上大学的,是当时村里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大学生,父亲高兴得脚踩不到地,他同奶奶走到哪说到哪。
那一年,本村人、隔壁村人,都在说着我的名字,教育孩子学我考大学,到了假期,一回到村里,还要要转个弯儿来看我一眼,弄得我很不好意识起来。其实,要是没有国家的高考政策,哪能跳出世代农门啊。
那时考学校出来的人,每每聚在一起时,都无限感慨地说“这要感谢邓小平啊,不然,还是黑泥脚把子一个”。
毕业后分到八中教书,父亲特别想来看我。但八中在高桥乡(现在乡改镇),离家很远,家里农事又多,也就没来了。
过了两年,调到县广播站,父亲来了。我陪他去食堂吃饭,他不去,说“我带了糯米饭的”。他卖粪箕,买油盐,总是自带午餐,走几十路进城,从不乱花钱的。
后来广播站改为广播局,有电视差转台了,城镇周边可以收看电视了。父亲进城来看我时,总要在电视机面前站一会儿,电视对他还是有吸引力的,但他看一会儿就走了。他要去卖粪箕,买日常生活用品,还要赶回20多里外山岭上的家里去啊。
我花钱买了一台旧的黑白电视机,他扛回家去,也算是村落里有了第一台电视机。但天晴时有信号,下雨或者起雾时要么有图像,要么只有声音,大多数时候还是一片雪花。为了弥补电视信号不足,我又买了一个旧的收录音机回家,家里歌声嘹亮,父亲很高兴。
后来局里办了电视台,我成了电视台的摄录人员,父亲在电视里看到他的儿子时常出现在电视新闻里,高兴得像个亿万富翁似的,整天山歌悠悠。
奶奶七十岁大寿那年,我请示同意带了摄像机回家,拍了亲戚乡邻庆生的场面,现场播放,大家看到自己在电视里的样子,一个个开心得合不拢嘴,纷纷赞扬父亲“有个古个能干的崽啊,带起值得!”父亲嘴上不接话,心里却乐开了花。
我到了旅游局工作的时候,父亲来看我了,问,“旅游是什么啊?”“就是出钱给旅行社,请他们带你去看北京,看长城,游山玩水啊”“游山玩水太浪费了。去北京,看看毛主席工作的地方,倒是可以”。那一年,父母去了北京。
“我看到毛主席啦,我看到伟大领袖毛主席啦,跟活着一样,红头花色的啊......”父亲在北京拿着别人的手机里打来的,听得出来,他对恩人是多么的敬重!
返程后,满足的神情一直在他脸上荡漾着,他说,每次坐电梯我给大家按开关,坐飞机我带头,登长城我走在最前头,一路上我给大家唱歌说笑话,大家都说我像个老干部,哪晓得我就是个黑脚把子农民啊。
后来,他有手机了,总能听到他在聊着北京的事儿。虽然是个简易的老年机,但他如获至宝,看得比什么都重要,手机成了他晚年的陪伴。
那天,他又来到我的办公室,在一旁静静地坐着,我知道他只是来看看我的。等办事的人都走了,我说,你写一写毛笔字吧。写不起啊,我只读了一年的私塾,解放前饭都吃不起,哪里能够读书哦,要是能多几年书就好了,父亲遗憾地说。
我在写字台上,摆开笔墨纸张,说,试试吧,练字可以长寿啊!父亲站着,毕恭毕敬,认认真真,写起毛笔字来,字写得很整齐很工整,犹如他的为人一样。
看着他的字,我钦佩地说,“你老要是出生在现在,您一定是一个很好干的国家干部!
“那是哦,时代不同嘛!”父亲声音非常爽朗地回答。
来源:中国崀山网
作者:小乔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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